般若花開 | 澄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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牽走心中的那片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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牽走心中的那片雲
序
先師李挽先生圓寂將近兩年了,這本冊子記載一些他弘法的行誼,只是代表了作者感受先師偉大的教誨,如果是推崇,那又何必呢?因為,這一世娑婆世界的來去,壯志難酬,真是太委屈了,多言何益?難道正法難傳嗎?讓十八號公園裡的風、雨、花、鳥合奏一曲無奈的樂章吧!只能說一切太沉重了,就像「把名字寫在水面上」那樣的無法控訴,卻又瀟灑的歸零。
謝謝翠姬的鼓舞,曉鈴、曉昀、曉玨的出資,還有淑蓮細心的校稿,淑霞的設計,妹珠的支持。更要謝謝玉華、美秀兩小姐的繕打。妳們的協助源自善良的天性,閃爍著晶亮的溫情,將隨著文字般若而擴散!
澄海於2002年9月

十一、鄉野

煙花江南,杭州獨秀,豐子愷置身西湖的灩瀲中,他筆述每見一中年釣客「蹲在岸上,向湖邊垂釣。他釣的不是魚而是蝦,釣鉤上裝一粒飯米,掛在岸石邊,一會兒拉起線來,就有很大的一隻蝦,……釣得了三、四只大蝦,他就把瓶子藏入藤籃裏,起身走了。我問他何不再釣幾只?他笑著回答說:下酒夠了。我跟他去,見他走進岳墳旁邊的一家酒店裡,揀了一座頭坐了……。他也叫了一斤酒,卻不叫菜,取出瓶子來,用釣絲縛住了這三、四只蝦,拿到酒保燙酒的開水裏去一燙,不久取出,蝦已經變成紅色了。他向酒保要一小碟醬油,就用蝦下酒。」 這位無名的中年釣客不是隱士,而有隱士的情懷,也許這種遺世獨立的氣質是天生的,深淺強弱不同而已,他會不時在你我的內心深處蠢蠢欲動,就像春蟄的萬物,感召於萬象更新的氣象,破土而出,讓你我在擾擾攘攘的塵寰中,享有清新的寧靜。

善於觀察人世百態的豐子愷,不僅是著名的漫畫家,也是散文高手,而最可貴的是他生活的真誠、生命的含蓄。把生命與理念結合,生活就是理念的一貫堅持,充分表現了儒家一以貫之的理性實踐。
一九三三年豐子愷回到家鄉――桐鄉石門灣起造房子,不裝電燈,使用火油燈,掌握鄉野的風味,他記下了那段日子的可愛:「我的親戚老友常到我家閑談平生,清茶之外,佐以小酌,直至上燈不散。油燈的暗暗和平的光度與你(新屋取名緣緣堂)的建築的親和力,籠罩了座中人的感情,使他們十分安心,談話娓娓不倦。」出入除了父老鄉野人士外,當時一批可愛的作家,如夏丏尊、朱自清、朱光潛、匡復生等,讓緣緣堂著實熱鬧一陣子。
為了追憶這一段時期的美麗歲月、溫馨的人情,豐子愷畫了一幅「草草杯盤供語笑,昏昏燈火話平生」,取自王安石示長安君(安石妹)的詩:「少年離別意非輕,老去相逢亦愴情;草草杯盤供語笑,昏昏燈火話平生。自憐湖海三年隔,又作塵沙萬里行。欲問後期何日是,寄書應見雁南征」。豐子愷沒有王荊公的大風大浪,像千千萬萬的大地兒女,只寄望在平安的日子裡,讓一顆心靈自由馳騁就可以了。

中年釣客酒店燙蝦,固然逍遙,但遠遠不如昏暗的油燈中透著黃黃的寧靜,此時,一彎初月高懸天空,幾顆星星閃爍,清風吹窗不響,但使主人能醉客,拉起胡琴,在伊呀伊呀的韻律中,胡亂雜彈,酒香詩香的笑語中,緣緣堂敞開了宇宙的呼吸,濃濃的友情會讓人醉倒的。
文學會醉人,不是文字的百變奧妙,只因那一顆純樸可愛的心,散發自然的關懷。像白居易的飛柬〈問劉十九〉:「綠螘新醅酒,紅泥小火爐,晚來天欲雪,能飲一杯無?」寒冬裡望著家裏新釀成的酒甕,酌酒在紅色的小火爐中溫燙,他想起的是朋友,因此吩咐書童邀請他們共聚一杯,那種自自然然散發的真誠與友愛,酒香與爐火才能傳達,心是遼闊的,情也是遼闊的,毫不掩飾的感情在短小的絕句中跳躍。

詩人兼具隱士的品格,一直是中國文學上的明星,隱士自然形成獨特飄逸的氣質,來如風,去如風,最著名的是開唐時的虯髯客:他是富豪,放宕磊落,初遇紅拂即結為異姓兄妹,見世民氣質英發,幫助他成就霸業,展開一部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奇故事,最後是無所見其蹤跡。
也許你會以為那是傳奇。但傳奇有時候卻流下確實的線索,明太祖朱元璋開國之初除了劉伯溫軍師,背後的周顛,一生瘋瘋顛顛,在查良鏞的《笑傲江湖》中,他是明教的護法,但他的確是朱元璋的好朋友,時常提供軍國良策,助他完成王朝霸業;等到朱元璋開國登基,他即時隱居不仕,甚至正史不列傳記,但朱元璋卻為他寫下生平略傳,可見他們感情的豐厚。

當大傳統受到儒家或士大夫的重視,視為歷史發展洪流中的主體,也讓我們以平衡的眼光,注視小傳統的鄉野氣質,那種淡淡的芬芳維繫著社會進化的力量,而且這股力量更可以用易經來推演與闡述,除了政治軍事舞台的角色之外,其他的領域幾乎都不是大傳統制約式教條所能培養出來的。奇異的是,他們一直維繫社會的相對安定與發展,也更能讓我們諦聽民族內心的聲音,從遠古的跫音,就細碎地一直響著,無論是農民、樵夫、漁賈、販夫、走卒,如果幸運的話,隱含的智慧不能不讓我們折服,自然不能不讓我們謙卑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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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、庭前柏樹子

趙州從諗禪師學行高超,強調宗師須以本分事接人始得,也就是全人格的禪師,一舉一動,一棒一喝,都是本來面目的展現。
一個和尚問他:「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
他答得乾脆:「庭前柏樹子。」
這個和尚摸不著邊,就再說:「您可不要將境示人。」
師說:「我沒有將境示人。」
「那麼,如何是祖師西來意?」
「庭前柏樹子。」
這種禪師的回答是語錄的特色,沒有委婉動聽的道理,也沒有親切動容的慈祥,但的的確確是全人格化的自然展現,毫無一絲丁點兒的隱藏,當下即是,毫不做作。學人如果沒
有辦法當下拋掉意識的迴旋,只有墜落在永遠解不開的義理裏,怎麼樣梳爬也梳爬不清。因為禪是直指人心,沒有一套道理,凡有道理都是戲論,戲論是玄學。
×× ×× ××
這則公案普遍傳開了,震撼了學人的心絃,沸沸騰騰地在學人中播揚、探測。有一次法眼碰到了趙州的徒弟一光孝覺和尚,問他從什麼地方來,他答趙州。
法眼問他:「請問從諗禪師是否有句柏樹子的話?」
「沒有。」覺和尚斬釘截鐵地回答。
「學人南北往來的人都說有這句話,你怎麼說沒有?」
覺和尚說:「先師的確沒有說過這句話,和尚您不要毀謗先師吧!」
這又是一則公案。「柏樹子」三個字出自趙州親口直說,覺和尚卻一口否認。法眼文益禪師豎起拇指,誇讚趙州有個智慧型的徒弟,並沒有與覺和尚爭個水落石出。他們在這頃刻
的機鋒,瞭然於彼此的悟心。
大慧宗杲禪師詳閱了這個公案,他評頌:「如果說有這句話,就蹉過覺和尚的心意;如果說沒有這句話,又蹉過法眼和尚的勘驗;如果說兩邊都不相涉,又蹉過趙州的有言顯無言
的深意。」他又深深地點撥一下:「直饒總不這麼,而別有透脫一路,入地獄如箭射那麼快猛。畢竟怎麼樣才對?」他舉起拂子拂一拂說:「還見古人嗎?」喝一喝就停了。
×× ×× ××
文殊心道禪師(1058-1129)是慧懃佛鑒的弟子,佛鑒與大慧杲都是圓悟的弟子。他首先在成都學習唯識論,滾瓜爛熟,頗為自負。同窗好友有一次提出問題:「三界唯心,萬法
唯識,是唯識論的重點。那麼眼前萬象森然粲備,心識何在?」他竟然茫茫語塞。
他乃決心到外參訪名師,都五十歲上了,到外叩頭求教,謙虛得很。有一次到佛鑒禪師的駐錫地太平山,剛好碰到夜參。鑒禪師舉柏樹子這則公案,說到最後,覺鐵嘴云:「先師無此語,莫謗先師好。」他疑情大發,趙州明明說過這話,為什麼弟子覺和尚要否認?掛在心裡頭,排遣不開。
有一天夜裡,豁然開悟,整個心胸開朗起來。馬上跑到方丈室想把心得報告給鑒禪師。
鑒和尚了解他來意,故意把門關起來。心道急著說:「和尚莫謾我。」鑒和尚說:「十方無壁落,為什麼不進來呢?」他舉掌戳破紙窗,鑒和尚才開門讓他進門。
一踏進門,又掐住他的脖子:「說!說!」心道將兩手捧住鑒和尚的頭,啐出一口痰,轉頭就走。天明,呈上悟偈:「趙州有個柏樹話,禪客相傳遍天下,多是摘葉與尋枝,不能直
向根源會。覺公說道無此語,正是惡言當面罵。禪人若是通方眼,好向此中辨真假。」佛鑒深深首肯他,之後別開生面,大展禪風。
×× ×× ××
雪竇重顯禪師(900-1052)是智門光祚的法嗣,香林澄遠的法孫。在大陽山時,有一天,他舉揚柏樹子的公案,有一個學人說覺和尚說先師無此語,莫謗先師好,法眼文益大大
誇讚他:真獅子窟中出來的好傢伙。這是什麼道理?
重顯說:「宗門抑揚哪有規轍可尋呢!」
當時有一個名叫韓大伯的苦行者,在旁側匿笑不服。
等學人走開了,重顯問大伯為什麼漫笑?
「笑知客智眼未正,擇法不明。」
師說:「願意承教。」
大伯開口作偈:「一兔橫身擋古道,蒼鷹才見便生擒。後來獵犬無靈性,空向枯樁舊處尋。」就此分別。
他到北塔參祚禪師,向前問:「不起一念,云何有過?」
祚師召之近前,突然用拂子打一下,才想開口
,又被打一下,重顯豁然開悟,才把韓大伯這段公案消融。
重顯後至雪竇開堂說法,禪法盛行。有一天經行植杖,僧眾隨後,他問大家:「雲門門人問:『樹凋葉落時如何?』,他答:『體露金風!』雲門是回答門人的話呢?還是解說呢?」
有一位宗上座向前問答:「等待老漢有個悟處再答。」
重顯聚睛一看,驚呼說:「你不就是韓大伯嗎?」
「我也瞥地,所以剃度為僧了。」
重顯召集大眾,向他們說這位宗上座是十幾年前在大陽山時相識了,在這兒韜光養晦那麼久,連我當上方丈主持都不來攀緣,實在是修行人,今日有幸相認,應該升座說法。
有個僧人即刻問他:「劍未出匣時如何?」
宗上座:「神光射牛斗,千兵雖易得,一將實難求。」言罷下座,大眾聆言非常佩服。
其實當初重顯到北塔參祚師後,就在師旁服侍五年,因為曾會學士推荐他到靈隱寺,順手寫了一封信要他面見住持,重顯就到靈隱寺潛修。三年後,曾會奉使浙西,順途至靈隱寺,竟然不知有重顯這個人,逐一清查才發現他。曾會遺憾地問他為什麼沒有把書信轉達住持,住持是他的好朋友,一定會好好照顧。但重顯也只笑而不言。
這兩位都是禪門典範。知有之後如何保任?善護持,善咐囑,是一段真實的修行,他們都已在日常生活中禪味為食,只待因緣出世而已。
×× ×× ××
裴休相國有一天寫了一篇經論的文章,呈給黃檗禪師批閱,黃檗只把這大堆文章放在桌上,閉目養神,一頁也沒看。好長一段時間以後,開口說:「你會意嗎?」裴休坦白說:
「未測師意。」黃檗乃說:「如果能夠這樣孤炯炯地體會下去,還有一點禪味;如果形於筆墨上論證,哪有我禪宗的份呢?」裴休感悟之餘,作詩為記:「自從大士傳心印,額有
圓珠七尺身;掛錫十年棲蜀水,浮盃今日渡漳濱。」因緣盛會,如清風明月,然而黃檗心中湧不起一絲絲的喜悅。
有一次他老人家拄著杖,敲敲大地,感嘆大唐國度學法的人那麼多,偏找不到禪;停了一下,他改正地說不是沒有禪,是沒有獨具慧眼的禪師啊!他整日的行持的境界如何呢?
「終日吃飯,未曾咬著一粒米,終日行,未曾踏著一片地。與麼時,無人我等相,終日不離一切事,不被諸境惑,方名自在人。更時時念念,不具一切相,莫認前後三際,
前際無去,今際無住,後際無來,安然端坐,任運不拘,方名解脫。努力,努力,此門中,千人萬人只得三個五個。」

仰望雲天,庭前柏樹子高高地聳立,飛雲如絮,朵朵是慈悲的法語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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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、轉河車的女人

名作家葉曼女士,原名劉世綸,北大經濟系畢業,卻嫁給外交官的田寶岱,一直隨著夫婿在外館工作,餘暇著作,才氣橫溢。一九八四年三月陪美國當代大禪師凱普樓到台灣,與南懷瑾師及李挽師參禪切磋,轟動法界。而她參禪開悟的一段公案,更富戲劇性,爰簡介供借鏡。
八歲立秋後,家人到館子吃羊肉貼秋膘,看見師傅宰殺羊隻,咩咩哀叫的聲音跟人哭聲相像,涮鍋子的時候心頭大大難過,從此戒葷。她戲稱吃儒家素,因為孟子有句「見其生,不忍見其死;聞其聲,不忍食其肉」,不是信佛而戒殺。家人朋友怎麼勸,始終不改初衷,這是沒有道理中的道理,自然醞釀的戒德。
十一歲,父親要她從清淨居士學成唯識論。清淨居士即韓德清,與王雲五跟她父親義結金蘭,共同反袁,被他父親延為教席,時稱「南歐北韓」,與佛界大護法歐陽竟無齊名。北韓佛學高深,但對十一歲的小孩講性識,簡直兒戲,反而造成排拒的反感心理。
造化弄人,中學還未畢業,父親去世了,她只好撐起門楣,負擔家計,奉侍寡母,供給弟妹就學,還要攤清債務,卻不忘就學進業,真是一個奇女子。
珍珠港事變發生後,她的夫婿到芝加哥做副領事,從此十三年中,夫唱婦隨,跑經很多國家。一九五六年回國任職,她到中央廣播電台工作,除了播音還從事寫作,筆桿下頗有妙文。

中年,人生最徬徨的日子,繞在心中的是:什麼是人生?死了以後向那裡去?找書讀,找朋友討論,寫的說的,無非是一大堆不太能瞭解的名相、概念,可能作者、說者自己都搞不清楚呢!有一次,她勇敢地向牧師請問:
一、為什麼上帝造了亞當,又造夏娃?
二、伊甸園裡種了智慧樹及生命樹,卻告訴他 們:只有這兩棵樹上的果子不可以吃。為什麼?
三、為什麼又多造了一條多嘴的蛇,引誘夏娃,再引誘亞當吃禁果?
四、亞當、夏娃、蛇都是上帝創造的,上帝為什麼不能防範他們犯罪?或不能控制他們犯罪?
五、上帝是否預知這些事?
六、可知上帝並非全能、全知,且比不上一個 普通父母對兒女的仁慈。
七、吃了禁果,而這個禁果是上帝故意造的,人類就該受到這樣的果報嗎?
聖職人員、信徒大眾沒有一個人能夠圓滿地解答,她依然徬徨、困惑、煎熬。她是個健康而清醒的人,所以想根本地解決亙古以來的金箍,並無意對宗教做批評,這種鍥而不捨的精神太可愛了!就像從小長大的過程,沒有迷失過本有的智慧,那是造物者的智慧,沒有吃禁果前的智慧,她牢抱緊抓。

偶然碰到張起鈞教授,北大老同學,他說認識了一個當代奇人,邀她拜見,可以論劍華山,笑傲江湖。
一見面:「我想請教生死問題」、「我想知道生從何處來,死向何處去?」快人快語,單刀直入。
奇人說:「你知道了,還不是得活下去?你知道了,還不是照舊的會死?」
她冷靜地答覆:「這其間可有分別。知道了以後,至少活著不會活得亂七八糟,死也不會死得糊里糊塗。」
這個奇人沉默一段時間,轉頭向張起鈞說:「這位太太倒是可以學學禪!」從抽屜抽出一本禪海蠡測相贈,約定每週見面一次。
他,就是譽滿海內外的禪家──南懷瑾先生。

五年後,一九六四年,農曆大年除夕,她拎了幾件衣物從美國飛回台灣,報名參加南老師的禪七,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:「假使這七天之內,我若不能證實任何東西,從此以後,我不再學佛,不再談佛了。如果只是談禪說法,抓不著,摸不到,碰不見,豈非浪費生命?」
也許繃得太緊,自己像瘋狗似地豎起一副不可接觸的防衛系統,開眼發脾氣,閉眼生悶氣,弄得雞犬不寧。南老師個別談話:「靜下來,什麼都不要想!」靜了下來,突然間有如醍醐灌頂,真正地體驗到「狂性自歇,歇即菩提」的不思議境界,一切問題立刻溶化消失,心中豁然開朗,一股說不出來的歡喜、舒暢、寧靜流貫全身。
「就這麼平凡?」
「從來就沒有隱密!」
晚上剛躺了下來,突然感覺下腹部,肚臍以下,整個熱氣充滿,就像山裏氤氳的雲,翻滾瀰漫,越來越厚,既暖又充實。忽然有一股氣從密集的雲層裡直往上衝,順著喉嚨、唇、舌、人中、鼻子到眉尖,然後分成三叉,牢牢地把頂門按住。意一到,即可順著意念上升下降,分股從後面尾閭,沿著脊椎、後腦,然後分為五支衝了上來,前後兩股氣,上面各分出叉,把頭密密抱持住。
這是任督兩脈打通了的氣象!
這是道家的三花聚項!五氣朝元!
那天下午,再次打坐,發現月經也來了。這是一陽來復的奇緣。南老師高興地說:「好哇!趕緊斬!」「斬赤龍呀!最好的機會!」顯然也難倒了學貫中西的南老師了。南老師是男生,沒有這個經驗,只能提醒她好好把握這個機會。怎麼辦?福至智生,放下吧!放空吧!沒有辦法中只好想出這個空辦法。
奇蹟出現了,猛然地血停止了,一瞬間,身上前後兩道氣變成一道激流,周身上下前後輪轉,卻有一條軌道可循,有個突突的東西奔馳著,像一個小小的火車呢!
南老師驚奇地說:「你怎麼有這麼好的運氣,真是瞎貓又碰上了死老鼠,這是轉河車呀!」這是道家夢寐難求的奇遇,以前在大道靈源歌上讀過,以為是千載難逢的道體,通天徹地的大事,葉曼這麼輕易地修得了。
她感激地說:「流浪了二、三十年,現在,總算找到家了,從此以後,不必再去東奔西闖」,她再開始從結婚後斷掉的素食,這是真真正正的釋家素,不再是儒家素!
回到菲律賓,使館、家中、朋友間發生的瑣碎、煩惱,微波不生,內心平靜,不會生氣,不會激動,不願多說話,不願多見人。任何事都是雞毛蒜皮小事,算不了什麼,淡淡地,似乎進不了心;而心窩熱熱的,一堵牆隔絕了內外,生活平淡了,也孤獨了。
「這個心真是能影響物的,它給了我很大的震撼,這才使我能夠真正地知道如何安身立命了」。從小長大養成的自傲、自負消融了,「我慢」消除了。至於浩瀚的佛法、佛學呢?德山面見龍潭禪師的公案,可以印證了:「窮諸玄辯,若一毫置於太虛;竭世樞機,似一滴投於巨壑」。佛法是多餘的,但卻勇於宣揚佛法,內心湧出一種超越言語的安逸,貪瞋痴漸走漸遠,雖未受戒,戒德自然森嚴。

一九六八年新正又有禪七開鑼了。
香板一響,老師朗誦寒山的一首詩:
「我心如明月,寒潭清皎潔;
無物可比擬,教我如何說?」
內心竊喜,那不是此時此刻的心境嗎?不求而得,不思而誠,那不是清涼的明月一顆嗎?
突然老師一聲震天價響地大吼:「錯了!太冷!要不得,那是冰窖寒凍裡!我們要:
我心如燈籠,點火內外紅;
有物可比擬,明朝日出東!」
整個人呆在那裏,動彈不得,有心不能想,有口不能言,冰冷的身掉落一潭熱水似地化掉了,找不著自己了,又彷彿在虛無縹緲中,沒有一個立足點。
走向花園,濛濛細雨中,杜鵑花開得好漂亮、好華麗、好莊嚴。盪出一段詞:「卻原來奼紫嫣紅開遍,似這等都付與斷井頹垣,良辰美景奈何天!賞心樂事誰家院?」不是《牡丹亭‧遊園驚夢》的一段嗎?想起湯顯祖,想起偉大的文學家,想起每一個節奏中跳動的心律,良辰美景豈在枯木寒崖裏?
一個大翻身,活過來了,另一種喜悅,另一種充實。卻突然間有一把刀刺進了心房,痛徹心脾,頭上汗珠如同黃豆般大地滴著,渾身乏力。那把刀突然刺向右邊,右邊大痛;突然刺向後面,後面大痛,號叫了起來。
南老師說:「我的天啊!你的心在左邊,右邊、後面哪有心?」
歇即菩提,突然間痛止住了,圍繞著胸部,一根帶子由左向右地急轉起來。告訴了老師,南師驚奇地說:「你怎麼有這麼好的運氣,真是瞎貓又碰上了死老鼠,撞到了機關!」隨後,腰的部份也有一根帶子轉了起來,然後,密處一條小圈圈亦在轉,接著,喉間一個較大的圈也跟著轉,像馬戲團上套圈的把戲。像動手術,麻藥漸失,神機正在恢復時的情形,全身虛脫。那不是五輪、七輪?藏密的秘密盡在這裡。
佈大說:「心能轉物,即同如來。」心觸真理,色身就相應起了變化,心物不二呀!心是了不起的,而色身也是了不起的。心身不二,不是偏枯。偏枯是氣功,是守靜。修行的過程,一定會有證量顯明的,但不可以墮在神通的眩奇上,沉迷於神通將與佛法的契悟慚行漸遠,走入邪道,萬劫難復人身。縱然中脈打通了,內外光明,又有什麼了不起,離成佛還差得百千萬里路呢!
一切又走向平淡了,她感悟地說:「拿這有限的時間,用我們這微細的智力去追求、證實無涯的佛法,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眠不食都忙不過來,哪有閒功夫去感覺無聊?去應付無聊的人?做無聊的事?惹無聊的麻煩?」

人身難得今已得,佛法難聞,善知識難遇。縱然遇到了善知識,無始無明及我執塵垢會令我們信賴嗎?會讓我們肯決並決心追求嗎?那可要有一份慧根、一份毅力、一份虔誠,稍縱即逝啊!
有千里馬,沒有伯樂如南師,葉曼只是個作家,只是一個優秀的婦女。難怪黃檗禪師會慨嘆:「不謂大唐無禪,只是無禪師!」
那段輝煌的日子,寶島一切欣欣向榮,燦爛的禪開了朵朵華貴的花,有一番中興氣象。如今呢?禪像冷灶中的寒灰,撥出一點火花也值得欣慰了,只有那一點禪學與禪教竟然據座學獅子吼,不僅無禪師,連禪和子也沒蹤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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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、黃麻

從前早稻與二期稻作有一段二個多月的空閒,農民乃播種黃麻苗,到七月底約長到兩個成人高,綠油油一片,主人會沿家招呼大家幫助剝取黃麻皮。農民利用一張板凳,將黃麻尾折斷,將皮置板凳上,麻桿在凳緣下,用力抽拉,皮與桿就分開了。到了黃昏,主人收取黃麻皮,農民將黃麻桿挑回家。
黃麻皮成捆放在水溝浸泡去青,待柔軟後可製成麻繩及麻袋,是農村的一大收穫。黃麻桿曬乾後與稻桿是農村的重要燃料,構成農村社會和諧的動力,在剝黃麻皮的時候邊工作邊聊天,增進情誼。而黃麻是天然植物,容易腐爛,每年播苗收穫就是一個很好的自然循環,因此種黃麻是農村的一件重要事情。
突然間,塑料繩與塑料袋侵入市場,經久耐用又便宜,天然瓦斯成為炊食主要燃料,一下子,黃麻消失了,不能種了。農村有一段空閒,收入減少,燃料支出增加,人間交往漸漸脫離了感情的照顧,進入商業的交往。隨著工業的開發,農民變成工人,離鄉背井,農村風貌迅速改變,商業文化與價值觀念主導了社會的腳步。

田間原有大量的蚯蚓,為土地進行徹底的翻耘,提高養分,也是養鴨人家的主要飼料;蚊蚋又提供青蛙繁殖,就這樣,稻田裏的稻米仰頭伸長,青蛙合唱,蝴蝶及蜻蜓湊熱鬧,連稻田裏都有田螺及鱔魚、土虱、吳郭魚,豐富極了,每一塊田地就是一個淨土,踴踴躍躍的生命,群起群落,共享雲天星月。
農會運來一包包的肥料,一瓶瓶的農藥,開起講習班,不是育種培苗,而是如何施肥灑藥,你不能不擠進這個思想進步的班,否則你就列入頑固落後的名冊。毫不猶豫地灑下肥料、噴上農藥,收穫量果然增加了。幾年以後,你發現肥料與農藥使用量漸漸增進,收支大部份費用花在這些東西上,白忙一場。你想廢耕,閒著無事,東家長西家短真無聊,還得多少種一點點,聊當工作與消遣吧!
拿張板凳在星月下,天空灰濛濛的,看不清北極星或太白星,你也奇怪,小巧的綠繡鳥消失了,蛙鳴消失了,你乍驚,怎麼連蝴蝶、螢火蟲、蜻蜓也消失了?更不用說紡織娘或土地公的坐騎──草尾蛇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。你喃喃地說:應該再重新編一部《封神榜》。
可是這是一個不連續的時代,任何事情都可引起一個獨立的連鎖反應,然後經驗不能累積,經驗的累積將變成龐大的恐龍,反應運動機能衰退,你只能重新思考另一個思維的空間,漫無邊際。

那一座金碧輝煌的寺廟吧!設計的建築師洋洋自得地說:揉合了世界三大宗教的建築特色,突顯出這座寺廟的崇高地位,萬教之上。口氣好大!花了近五十億的新台幣,睥睨群山,華麗莊嚴,將永垂不朽。
有一位笨笨的女記者,偏偏不懂風趣,說九二一地震傷殘未復,災民重建困難,這座寺廟這時候開張營業,是不是有背宗教的慈悲事業?何況嗷嗷待哺的失業群眾那麼多,一磚一瓦的堆砌有那麼迫切嗎?
她顯然不懂數學,地方父母官比較靈活,振振有詞地宣稱,這座寺廟每年可以吸收二百萬以上人次來參觀禮佛,一個人二千元的消費,就可產生四百億元的效益,如果有乘數效果,每年創造八百億元的效益也沒問題。況且附加的旅遊業、餐飲業、禮品加工業等等,南投災區馬上會振興起來。況且,他嚴肅地加重語氣說:宗教可以治癒心理的創傷,道場提供了心靈救濟的健康指導,對社會貢獻更無法估計。可惜年底的縣市長競選,他連任失敗,一臉懊喪,又擔心失業,當時他可能忘記了可以到這座道場當義工,接受道長的心靈輔導。
又有一個男記者我執太重,連續二、三天在新聞報導裡說明,宗教的心靈救濟是啟發當事人的自覺,並不必須寺廟的壯碩,或道長的形象膨脹。他又引述歷來禪宗很少有寺廟,重視茅蓋簡屋,禪堂裡連佛像都不懸掛,一樣在歷史上形成泓流,壯闊無垠。
他的錯誤是太謙虛,信徒說寺廟蓋得越大,表示道長的悲願愈大,廟宇有多大,道長的悲願就有多大。當下的道長悲願深宏,這座未足以彰顯其悲願的萬分之一。為了證明這一點論據無誤,他們轟轟烈烈地迎來當今的元首來參香禮佛,只看他在鞭炮漫天聲響中緩步而行,沉重有力,拈香之後,謙虛地向這位道長跪拜下來,這位道長也端坐不動,接受大禮,臉不紅心不跳,總統大人還要致詞表揚他的悲願足式,一再讚揚表示欽敬。
我們瞪大眼睛看了這一幕感人的場面,凝起心身,期待道長能夠展露禪者的風範,吐露一點禪機,或者豎起拂子,說說我手何似佛手?我腳何似驢腳?或者拿起棒子,說說朝打三千,暮打三百,輕輕向總統先生點掇本來面目,也好沾光受益。可惜,梵唄又起,總統先生快步離去,道長依然不動如山,看不出幡動?風動?心動?山動?河動?樹
動?只見一大群人進進出出,萬頭鑽動。
轉身往後山走去,赫然樹倒山裂,地震遺跡處處可見,一片桃樹掩映中,簡陋三間農屋,走上台階才知道是精舍。老師父笑容輕點,親切祥和,言語不多,兩個侍人陪伴,山中歲月留給他們鳥啾雨聲,語音暢快,俗禮免了,連佛語也免了。請問師父可有打禪七,訓練學人習禪?
他笑開了,指指書櫃內的高僧傳、指月錄等等,他只問我:可有打禪七的制度?禪坐開悟的佔了多少頁數?他的弟子德昱說:雍正朝,拿了一把劍逼向高旻寺天慧和尚:割切你這個癩痢頭時如何呢?君無戲言,宮中有禪堂,限你七天,如果答不出玉琳國師宗旨,必割切你這個癩痢頭!這樣的威嚇下,天慧不遑寧坐而急著跑香,到了第七天,無意間撞上柱頭,豁然開悟,保住了頭也成了禪師。施主,您可撞柱子看看,何必理會打不打禪七?
斷層上的輝煌,不連續時代的水晶球,施禮告辭,這一次認真地看到花開的欣悅,花的欣悅與你的欣悅是一樣的。風的確在動,花在動,心也在動,在同一個旋律上,連土地都在這一個旋律上運動。

你再次看到黃麻綠影婆娑,盪過一個沉默寡言的農業專家――沈宗瀚先生,我國第一位務實的田間實驗與推廣的農業專家,一九三九年八月,他在四川榮昌農地遠遠望見有八市尺高的作物,近前一看,黃麻!他驚呼,黃麻與農民的生活緊緊地扣在一起的,榮昌與隆昌兩縣每年產黃麻就有六千六百多市擔,你多不希望他們也步上台灣農村的後塵,讓塑料的鞭條打碎黃麻,但可能嗎?
你糾纏不清了,到底要不要打禪七?塑料袋或黃麻袋?如果只是袋子,打禪七好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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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、一念三千

熊十力先生百年誕辰紀念,鵝湖雜誌社舉辦一場座談會,楊祖漢這樣說:「似乎自己的生命,在閱讀這書(讀經示要)的過程中逐漸純潔,逐漸真實。似乎有一股內在的生命力逐漸要生發出來。這給予我極大的滿足。」閱讀聖人的經典、哲人的凝思或高質量的作品,這是很自然會滲透心中的共鳴。
這時候,讀者的心和作者的心交融著,心的質量互相交流著,以至於完全一致,證明了心的世界是超越現象界的三次元世界的。
楊祖漢又說:「似乎熊先生的感人力量,並不須懂得他的理論才可以感受到。文字理論是他藉以表露他內心的不容己的真實生命之工具,你可以透過他的文字理論來了解他的實感,你亦可直下以自己之實感來和他相照面……,自然會逐漸擺脫、抖落自己生命中的私欲和習氣,而呈露自己的真性。」
為什麼呢?「熊先生是以他自己的真實性情和你照面,而不容你虛假、閃躲。你的真生命被引發出來,你自己便可有深刻的感受;由此感受,你可真正的作一個人。」這絕不是誇詞或讚語,是楊先
生內心深切的感受,形諸筆墨的坦白。
偉大的作品或真誠的文章,是生命的樂章譜奏成的生命力量,跨越時空的障礙,除非你是心靈的錮蔽者,不能運用本有的心去體會另一個偉大的心。

心就是那麼可怪的,一念三千,超越時空的障礙,一瞬千變萬化,比光速還快。看呂澂對熊十力的反映可謂南轅北轍了。呂澂篤志於「成唯識論」,對熊十力的空宗向來不予首肯,堅持不讓,兩人為此書信往返,論戰不休。民國32年4月18日熊先生有一封給呂澂的信,說明向上一路的重要:
「識得自有的本體,才仗著他來破除障礙,而把自性中潛伏的和無所不足的德用,源源的顯發出來。這種顯發,就個物或個人分上言,他是破除障礙而不斷的創新,其實正是返本……,這個道理真是妙極!夫本體至神而無相,為不現為物,則無資具以自顯,及其現為物也,則物自有權。識得本體已,不可便安於寂,要須不遺真宰,勇悍精進,如箭射,箭箭相承,上達雲霄,終無殞退。如是精進,是謂創新不已。」
就實而論,熊十力只是精研空宗終歸儒家,仍然以創新不已為「在明明德,在止於至善」做註腳,
但畢竟是內學的,本乎人人可以為堯舜而精進不已;反觀呂澂仍然落於唯識論的玄理泥淖中,不敢躍身濯足,親證法身。
呂澂一直以為是佛教徒,對熊十力卻壁壘分明,而楊祖漢是新儒家的擁護者,對熊先生別有一份深刻的了解,因為他們都表現心念品質的異同,對相同的理念卻有相異的看法,不耐人尋味嗎?

達摩東來,少室面壁九年,沒有開示過一經,沒有舉辦個法會,及至二祖求法,也只是冷冷地要慧可拿出心來安,點撥之間,心心相印,傳法事畢。這是最直接的領受,整個過程就是「逐漸純潔,逐漸真實。」
所以憨山答談復之的信:「向上一路,親近者稀,不是真正奇男子,決不能單刀直入。此事決不是世間聰明伶俐可能湊泊;亦不是俗習知見之乎也者也,當作妙悟;亦不是記誦古人玄言妙語,當作己見。只須真參實究,向自己胸中流出,方始蓋天蓋地。」
達摩及歷代祖師,都是以真實的自己向眾生說法的,真心捧在眾生的面前,只要迴光返照,一舉便得。礙在眾生不肯掃除執見,心的質量低,當然無法即刻相應。所以中峰禪師苦口婆心:「以事向道無爾會處,爾轉要會,轉不相應。爾莫見與麼說,便擬別生知解。直饒向千人萬人拶不入處,別有生機,總不出要會的妄念。唯有大信根,向己躬下真參實悟,乃能負荷。」

佛法是內學,心不得外馳。
熊十力同書(《讀經示要》)又說:
「實際追求要是拚命向外,終不返本,此之流害不可勝言。
真性向外,而虛構一處境,乖真自誤,其害一;
追求之勇,生於外義,無可諱言,外羨之情猶存功利,惡根潛伏,罔知所極,其害二;
返本則會物歸己,位育功宏;外羨則對待情生,禍機且伏,如何位育?其害三;
外羨者,內不足,全恃追求之勇為其生命,來教所謂無住生涯,無窮開拓,雖說得好聽,要知開拓者只生外羨之情,以鼓其追求而已,畢竟虛其內而自絕真源,非真開拓,其害四。」
言之諄諄,但不落義坑者幾希?

中峰禪師又說:「爾若無力處眾,但只全身放下,向半間草屋冷淡枯寂,丐食鶉衣,且圖自度,亦免犯人苗稼,作無慚人。所以道佛法無爾會處,生命無爾脫處,既會不得又脫不得,但向不得處一捱捱住,亦莫問三十年、二十年,忽向不得處,驀爾拶透,始信余言之不相誣也。」
也唯有這樣的照面相會,才能抖落生命中的私欲和習氣,全盤呈露自己的真性。真性呈露,心心相印,即心照而不宣,何有千言萬語?

不見圓悟克勤師見張商英,談華嚴要旨,「華嚴現量境界理事全真,初無假法,所以即一而萬,了萬為一,一復一,萬復萬,浩然莫窮。心佛眾生,三無差別,卷舒自在,無礙圓融。此雖極則,終是無風匝匝之波。」商英不覺促榻。
勤師遂問:「到此與祖師西來意,為同為別?」
商英說:「同。」
師說:「且得沒交涉。」商英當時變色生慍。
師侃侃而談:「不見雲門道:山河大地,無絲毫過患,猶是轉句,直得不見一色,始是半提。更須知有向上全提時節,彼德山、臨濟豈非全提乎?」商英首肯。
翌日師復舉:「事法界、理法界,至事理無礙法界,此可說禪乎?」
商英:「正好說禪也。」
師曰:「不然,正是法界量裡在。蓋法界量未滅,若到事事無礙法界,法界量滅,始好說禪。如何是佛?乾屎橛。如何是佛?麻三斤。是故真淨偈曰:事事無礙,如意自在,手把豬頭,口說淨戒;趁出淫坊,未還酒債,十字街頭,解開布袋。」
商英至此,胸無疑窒,嘆說:「美哉之論,豈易得聞乎!固嘗疑雪竇大冶煉金之語,今方知渠無摸索處。」頌曰:「頂門直下轟霹靂,針出膏肓必死疾。」
假如沒有勤師的一番鉗錘,張商英不免徘徊於事理的邊緣,進退不得。而儒釋均是內學,但根本不同,差之毫釐,非夸夸之談可一概而論,真是一念三千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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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、參詳

佈大夜睹明星而悟道,歎息說:「奇哉!異哉!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,只因妄想執著,不能證得。若離妄想,則清淨智、自然智、無師智,自然現前。」你經常聽到這句令人感動的話,但是有多少人又真能擺開或深或淺的妄想執著呢?學問累積得越多,世事打滾了越久,你我的執著厚厚疊積起來,形成強烈的個性或處事為人的規則。有時候,還以為有強烈的個性是一件光榮的事呢!
呂端曾經感嘆地說:有形象但無形體的,是畫中的人物,想有作為卻不能作為;有形體但不能發揮應用功能的,是泥塑陶偶的神明,看來清淨尊嚴,享受犧牲供品及香火,只能端坐如儀,什麼也不能做;能夠運動但沒有智覺的,是木偶傀儡,遵從別人的提掇指使,不能憑自己的主意行動。這三種人身無血氣,心無靈明。
如果心有靈明,能夠確信此事為真,直截根源,拋去葛藤,是早已到家的大根器。看看龐蘊居士拜見馬祖,便說:「請問不與萬法為侶的是什麼?」語氣中對學理的認識,透露出多大的了解,也透露了他豪邁的氣質。馬祖不愧為一代宗師,直截了當地回答:「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,我再告訴你!」龐居士當下豁達,何等迅猛!兩位的氣質、風度鮮明地躍在紙上。
西江水悠悠,不絕前後浪,這就是我們的妄想執著啊!每天、每小時、每分鐘不停歇地奔流,後念追逐前念,如果能夠探索意念奔馳不停的原因,有一天你我就有體會大道的根源,龐居士當下就抓到了,你我凡夫既不知、不肯下工夫,豈不辜負了佈大悟道時的苦口婆心呢?

大梅法常禪師初參馬祖:「如何是佛?」
馬祖向他說:「即心是佛。」大梅馬上開悟,禮謝轉頭就到四明梅子真昔日隱居之處縛茆獨居。
唐貞元中有僧迷路至庵所,問:「和尚在此多少時間?」
師說:「只見四山青又黃。」
又問:「如何走出山路?」
師答:「隨著河流下去!」
僧歸報告鹽官和尚,鹽官說:「我以前在馬祖師父那裡曾見一僧,自後不知消息,可能就是他。」派和尚去找,只見庵門一紙:
「摧殘枯木倚寒林,幾度逢春不變心;
樵客遇之猶不顧,郢人哪得苦追尋?
一池荷葉衣無盡,數樹松花食有餘;
剛被世人知去處,又移茅舍入深居!」
不要以為他消極遁世,他是為了長養聖胎,在深山茅蓬中深養開悟時所獲得的摩訶般若波羅蜜多,工夫純熟了,等待時節因緣出世而已,否則悟則悟矣,根基不厚容易流失。
馬祖有一天派一個弟子向他說:
「和尚見馬大師得個什麼,便住此山?」
師說:「大師向我道,即心是佛,我深信不疑便在這裡住下。」
僧說:「大師近日佛法又別。」
師說:「怎麼個說法?」
僧說:「非心非佛。」
大梅說:「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,任他非心非佛,我只管即心是佛。」
馬師讚嘆:「梅子熟也。」
大梅摩訶般若波羅蜜行深多時了。以後出世渡迷津,大展禪風。

古德如何了當,如何簡切。「禪的真實生命就在悟,離開了悟,就沒有禪的生命,就沒有釋迦牟尼佛的法脈及慧命的延續」(耕雲先生《悟後起修》)
先師在《修心訣》說:「人心是怎麼形成的?它是由根、塵相對,第七識的自我意識,第六識的分別意識,透過五官的採集、見取、納入……,久而久之,便形成了表層意識,在本心的表層上覆蓋了一層塵垢,這塵垢便是我們經常認為的自我。佛說「無我」,是針對著我們的表層意識,說「這不是你,根本沒有你」。……
『是心作佛,是心是佛』的心,是原本的心,是摩訶般若,是心的原態,也是生命的共相……須要修的是什麼心呢?是我們的表層意識。
表層意識掩蓋、埋藏了我們原本真實、光明、圓滿、一切具足的本心。」所以我們才要修正我們的表層意識,讓本心發露、抬頭,主宰表層意識。

悟,就是要親證這個本心,不是四分五裂、奔騰不息的妄心,如何使這個本心綻現,就是修行,把本心蒙上一層塵垢的東西除掉,就像把明珠上的灰塵擦拭掉,讓明珠恢復本有光明,讓佈大在菩提樹下親證的本心恢復原有的光明。
看看趙州問南泉如何是道?
泉說:「平常心是道。」就是本心的綻現就是道。
州再問:「還可趣向也無?」
泉答:「擬向即乖。」擬向就是捉摸、想像,不是自然的綻現,不是體露真常。
州進一步問:「不擬爭是道?」
泉的回答很深入:「道不屬知,不屬不知;知是妄覺,不知是無記;若真達不疑之道,猶如太虛,廓然蕩豁,豈可強是非耶?」
真達不疑之道就是本心處處綻現,就是心經上所說「行深般若波羅蜜多」,這時心體像太虛那樣廓然蕩豁,沒有奔流不息的妄想執著,做該做的事,不說不該說的話,但我們凡夫不能,為什麼?
虛雲和尚說:「我們不能迴光返照,向外馳求,背覺和塵,朝朝暮暮,隨境遷流,背道而馳,摸不著自己的臉孔,怎麼叫平常心?平常心就是長遠心,一年到頭、一生到死,常常如此」,我們就不能發長遠心,遇境心思即變,早上想的和晚上想的相差何止萬里,現在的心情和昨天的心情,明顯的不一樣。
他在民國四十四年雲居山法會,開示得更透徹:「僧問趙州如何是佛?州曰:殿裏的!曰:殿裡者豈不是泥龕像?州曰:是。曰:我不問這個佛!州曰:你問那個佛?曰:真佛!州曰:殿裏的。對這個問答明白了,你就知道一切唯心造,見物便見心的道理,舉止動念就有下手處,有著落了!」

何以拿乾屎橛來比極尊貴的佛呢?
明心見性的人,見物便見心,無物心不現;了明心地的人,動靜淨穢都是心。
也許你會呢喃:實在不懂。
那麼,輕輕地告訴你一個秘訣:常時保持安祥心,環境如何變遷,心緒如何紊亂,體會安祥的心態,讓它冒出頭來,主宰你的生命,讓生命的每一刻都在安祥心態中流注,你已把握住禪的內涵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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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、雲淡風輕

蓮葉田田,輕輕地貼著水面,池塘頓然變成一幅廣幅的畫面了。
站在橋上,兩眼迷濛,輕波微搖中,你感慨地說:法眼宗三傳而息,代表了什麼樣的謎底呢?三傳之中,三代的國師,多麼的榮耀,反而迅速的淪落,似乎透露了禪的微妙特質,
也似乎透露了某些警訊。
我無意做任何結論,只能用一雙無奈而悲憫的眼光,掃落多餘的想像空間。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!不是嗎?儘管臨濟子孫滿禪堂,但臨濟祖師禪在哪裏?禪堂裡有禪師嗎?歷史一
幕幕地展開了時間的長流:

清涼文益第一次拜見羅漢桂琛時,圍爐烤火中,桂琛禪師問他:「此行準備哪裏去?」
文益說:「行腳去。」
「為什麼要行腳?」
「不知道!」
「不知道才最真切。」桂琛說。
文益不能領會,悶悶地放在心頭,解不開。
更深夜靜,桂琛禪師問:「『肇論說:天地與我同根。』請問上座:山河大地與上座自己是同?是異?」
文益答:「不同。」
桂琛豎起兩指,炯炯地盯著文益。
文益改變了態度說:「相同。」
桂琛另手豎起兩指,然後轉身就走了。
文益一頭迷霧,只有炭火霹啪的聲音特別響亮。
幾天後,大雪初霽,山門下桂琛禪師在送行的時候,啟口說:「三界唯心,萬法唯識啊!」意味深長地拉長聲音,指指一塊大石頭:「請問上座,這石頭在心內或在心外?」
文益回答說:「在心內。」
桂琛就斥責他:「行腳人有什麼理由將石頭放在心內?」
文益窘迫得滿臉通紅,決心放下行李,願意拜在桂琛禪師座下繼續討教。
一個多月中,文益如果提出了任何玄理教言,一言半句就被桂琛禪師頂回:「佛法不是這樣。」
「我已經理屈詞窮了。」
「這樣最好。如果要談論佛法,一切本來自己具足。」
剎時,文益頓解謎題。
他是法眼宗的第一代祖師──清涼文益禪師。
禪師因緣布於金陵,南唐李王也曾經屈駕請法,連外國僧侶亦慕其教化,不遠千里前來請教,四方寺院禪林引領尊崇,使其祖脈衍自玄沙師備的嫡系,在長江以南大放異彩。

有一次上堂說法,有僧人起問:「何謂曹溪一滴水?」
禪師說:「是曹溪一滴水。」
僧人聽了迷惘不解,退席下坐。
倒是旁邊的一個龍泉來的遊方僧人,聽了禪師的答覆,心中豁然大悟,平生所學的諸般疑難,像冰塊一樣迅即消融,鼓起勇氣向禪師申明他的悟境。
文益誇他:「你以後會成為國師,使祖師禪發揚光大。」
他就是二代傳人天台德昭禪師。十八歲就受戒,以後曾經參訪過五十四位高僧,精勤不懈。
曾經有一次他拜謁龍牙禪師,問:「威嚴雄偉的尊容,為什麼不能接近?」
龍牙答:「猶如火與人。」
「忽然遇到水來了怎麼辦?」
「走開,你不明白我的話。」
禪師直踏根源,德昭無法領略,再問:「天不能蓋,地不能載,這是什麼意思?」
「道本來如此。」
德昭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,反覆問了十七次,龍牙只好說:「以後你自己去領會,無法說明白的。」
直到有一次在洗澡時才領會其中奧秘,乃整衣焚香遙拜致謝。
後來又在文益禪師處無意中領會了玄旨,確然無疑了什麼是「天不能蓋,地不能載」的自性,也在傳法的過程中,很親切地說明禪的圓成基礎,直指人心,禪風清涼,毫不艱深。
吳越國忠懿王錢俶踐祚,拜他為國師。當時天台宗智者大師的著作,因戰亂而遺失不少,以他的德望才能從新羅國迎回智者大師的全部著作,重振天台宗。他也駐錫天台山開法,
是法眼宗的第二代。

天台山的天柱峰,向來是釋道兩家的道場,有一天一位年約三十歲的僧人在那兒打坐,入定九十天,竟然有鸚雀等小鳥在他衣服的摺皺中築了巢,禪定深妙,他就是博學經論的延
壽智覺禪師。當過華亭的將軍,決意出家,禮拜翠岩禪師為師,勤習般若。
他辛苦操勞寺務,供養大眾,甚至忘掉身軀,衣著樸素,每餐飯只有一樣食品,淡泊生活,為僧侶模範。天柱山出定後趨往拜謁德昭國師。國師看他向道心切,器宇軒昂,幾次接
談即密付心印。
錢俶慕其高華,聘為杭州永明寺開山宣法,門下僧徒有二千多人,住持了十五年,度化弟子一千七百多人。
宋開寶七年,上天台山為一萬多人授戒,著宗鏡錄一百卷,闡發禪理,海內外側目,奉為圭臬。
高麗國王仰慕教言,派了三十六位僧人前來學習,回國教化。他成為法眼宗第三代祖師。

論聲望,當時禪淨兩宗無不奉他為最高的導師,但是為什麼禪宗演進到五家分燈,拳打腳踏,作略繽紛的輝煌時代,法眼宗是五家中最後創立的宗派,以永明延壽為第三傳,反而
迅速地成為法眼宗最後一人呢?而且法眼宗也是五家中最早消逝燈火的呢?
只要回味永明的禪淨四料簡偈,也許可體會出蛛絲馬跡吧?
「有禪無淨土,十人九蹉路,陰境忽現前,瞥爾隨他去;
無禪有淨土,萬修萬人去,但得見彌陀,何愁不開悟?
有禪有淨土,猶如戴角虎,現世為人師,將來做佛祖。
無禪無淨土,鐵床並銅柱,萬劫與千生,沒個人依怙。」

這種透禪融教律而攝禪淨歸於修行,天下遊方人士何不歸宗淨土?如果禪宗讓位於淨土宗之後,什麼打禪七,打佛七的不歸於淨土才是怪事。禪只好落在文字禪、口頭禪,甚至於
默照禪。
而默照禪與念佛淨土區別何在?你也許有一份觀照的存在,依稀保持著幾分禪意,但真的能夠在止觀法門、念佛法門與默照禪間,找到明顯的界限嗎?遑論已經沒有祖師禪的禪師了?

陽光劃過湖面,頓然突現的明亮正如你腦際的平湖,你迅速地勾劃出師彥禪師的畫面,坐在大石頭上,像傻子一樣,每天自己呼喚自己為主人公,又自問自答,然後輕輕地說:
「聰明點!聰明點!可不要受他人誑騙!」
淡淡雲天,微波不興,禪難道也要在成住壞滅中質變而消逝嗎?法眼宗崛起的燦爛,煙火般地消失,是一則深有含義的公案啊!看他們接化的言句頗為平凡,而多藏禪機,覿面
相呈,掃除情解,即能使人轉凡入聖,那股清涼的禪風,在三代國師的尊榮中消失了。
吹起口哨吧!讓一切歸諸宇宙的聲息中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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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、行腳參訪(一)

一九九一年五月三日,李挽居士應北京大學禪學研究會會長樓宇烈教授邀請,至北大舉辦禪學座談會,參加者均為北京禪學方面素有研究的人士,包括前校長孫孚陵等。李先生的
講題是「安祥禪的知與行」,隨後約二小時的座談會。

安祥禪系李挽居士於一九八五年在「安祥之美」一場演講中提出的,這次演講他表明「為了使禪由只契上根而延展到契合更多的人,我們才提出安祥禪,把部份禪的內涵變成外舉,讓人知道心安則祥,凡事求心安。……它可以在血肉的現實人生生根。」
禪,是中華文化的奇葩,但總令人有一種壁立萬仞,高不可攀,甚至是銅牆鐵壁,無門得入的感覺。今日時空與往昔大相逕庭,生活節奏既緊張又勞心,早已沒有一份內心的閒情
逸致,自然也沒有辦法一成不變的運用古德提倡的參話頭、默照禪或坐香經行的方式,以行剋期取證的效果,所以李挽居士特別將他悟道的含嚼精華,濃縮成「安祥」兩字,以普
遍契合眾生的根機,並能以普遍的法則開啟眾生安心法門,普灑甘霖,適應眾機。

由於是親身的證量,正如樓教授所推崇的:「耕雲先生所講的都是他自己的體驗,沒有什麼玄妙,都是很實際的,很自然的。在今天這樣一個科技高度發展的社會,人們往往讓自己所創造的物質牽著鼻子走,這是非常痛苦的。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人,只有借助禪的修養,來解決人們實際上的問題」。安祥禪倡導之後,也已經有很多學人獲得正受,在菩提大道上邁進,實證一個新紀元的開始。
「安祥禪不要求人持齋、唸佛、拜偶像,因此,你昨天怎樣過活,今天還是那樣生活,唯一要求的是:『不可告人之事不可做、也不能想』。像這樣學禪,有沒有人成功呢?當然有!否則我們安祥禪老早就收攤子了。我們最終的目的是希望所有平凡的、普通的、過家庭生活的人,乃至於讀書的人都來學禪,人人理得心安,仰俯無愧地活在責任義務裡。」

如何契入安祥禪?他認為:
一、以緣起性空為正見的基礎
大智度論說:因緣所生法,我說即是空。「宇宙的森羅萬象,無一不是條件的假合,沒有永恆不變的個別的自我。是條件相互依存,此有故彼有,當條件分離的時候,什麼都沒有了」,顯示了大宇宙的生機與活力,「萬物以空為素材,空能創造一切,這便證明空是無限發展的餘地,無限創造的勢能,哪裏會是沒有呢?」「相對的,我們做人為什麼不快樂?
也可以把不健全的因素找出來,揚棄掉,就會擺脫煩惱了」。緣起法是佛法的正見。

二、以認識自己為參學的起點
「人的行為都是受思想支配、認識指導的」,那麼什麼才是真實、原本的自己呢?這是參禪的基本課題,「真正的自己應該是歷劫不遷的自己的生命基因與屬性」,色受想行識的五蘊,加上色聲香味觸法的六塵,絕對不是原本的我。那麼真我呢?「這就必須透過反時針方向的反省,今天反省昨天,今年反省去年……從反省中,我們可能認識假我的形成,也
會了解到過去的行為都是受到表面意識的支配、操縱,從而切實地找出自己的錯誤、缺點,加以揚棄……人若活在錯誤裏,決不可能享有喜悅與安祥,當你走向罪惡的同時,也就
背離了永恆」,真我不可能與錯誤同在的。

三、以唯求心安為人生取向
「當表面意識停止活動,一切妄想、謬執停止活動,本來真心抬頭的時候,心國自然河清海晏。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,人必須付出才能獲得,耕耘才有收穫,如果你不善盡責任義務,不把那些令你心地不安的因素抽掉,而要來求心安,那是不可能」。

四、以和諧的家庭作為參禪的道場
「人們最慣常犯的毛病是不肯反顧自己,老愛挑別人的缺點……。能夠常常找自己的缺點,改正過來,作家人的榜樣……,就能促成家庭的美滿、和諧……。如果家庭關係處理不好,修行就很難成功,因為我們講的是人間佛教,不是深山古剎裏的佛法」。

五、以發長遠心為見性保證
「證得生命永恆,一了百了的大事,怎麼可能妄想短期間就能成功」?

六、以明心見性為參學鵠的

七、以秒秒安祥為根本正行
「修行要進入實際理地,常享本地風光,到達冷暖自知的程度,那就需要耐心。……我們對於安祥的心態一定要秒秒都能保持,不要讓他出現斷層,才有成功的希望。……除了中
華祖師禪,人類再沒有進化的可能」。

演講終結前,李居士當場讓學人親嚐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的真實法味,現證了沒有念頭、煩惱的安祥心態,覺受像喝了酒似的微醺,又好像在作夢的「醉三昧酒」,證驗他的演講句句真實,句句肺腑之言,既親證又能覺人,真實的活佛再世。

另一位人民大學博士生畢業的刑東風,在座談中除了談佛理外,大膽請李居士用個方便說法。
李居士要他「必須是找到一切理一切事、所有生命的源頭,那才叫悟。我只能這樣拼吃奶的力量給你指個路,若說走,還得靠你自己」,隨即要刑東風體悟臨濟三棒公案,刑說能知能覺的生命主體,李居士要求他濃縮成一個字,刑先生果然不負期望,瞬間享有本地風光的清涼,一洗心中多劫塵垢。
李挽居士頃刻印可他的悟境,為此座談會增添了佳話。

最後,他鄭重地說:「人若見性之後,會逐漸升起一種未曾有的新體驗,那就是如幻三摩地,彈指超無學。比方說大白天,大家圍著談心,但感覺上像是在作夢一樣,不太真實」。
能夠把這種覺受,體驗在指月錄、傳燈錄等公案上,自然能心領意會,共飲三昧酒矣!如果沒有這種三昧酒醉,侃侃而談開悟,高談闊論,口沫橫飛,只是可憐憫者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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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、行腳參訪(二)

一九九一年七月十八日,耕雲居士應北京中國佛學院之邀請,特於法源寺演講「禪,祖師禪與安祥禪」,由該寺住持傳印法師主持,會場僅能容納一百多人,卻湧進了四百多人,
可見學禪的民眾的確不少。

他首先肯定宗門禪,「佛法有很多宗派,唯獨禪宗是中國獨有,是純中國的佛法」,已經和中國人的性格結合一體,是有血有肉的生活實踐,「學問如果脫離了實踐,不能在血肉生
活的現實裏生根,這只是虛無主義,對人的生死苦樂絲毫不能解決」。一千多年,它活潑了中國人的心靈,滲透到文學與藝術,使中國文化更加璀璨。
由達摩傳來的禪,具有三種架構:
第一是正見,因為「思想決定人生,認識指導行為」修行不具備正見,就會走錯路。
第二要有正受,「學佛法最重要的,就是自己能當家做主以行所知,否則知識只是廢知識」,不但無助於解脫,反而助長了無明。
重要的是正見正受都必須靠自力,「禪是自力法門,不講他力。自我發掘,從六塵中找出被埋葬的真我,然後自我肯定」要仔細品嚐「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」,保持圓明常寂照,
活在現象界,擁有無上大涅槃。

達摩到五祖的宗門禪,又稱如來清淨禪,依據的是楞伽經,要把心的狀態恢復到如其本來,這樣如來自覺聖智,時時自覺,「如珠吐光,還照珠體」自己照亮自己的生活,不守竅,只調心,然後如如不動。
六祖黃梅接法,禪定義為「外不著相為禪,內心不亂為定」不拘泥任何形式。試觀六祖接引南嶽懷讓,懷讓接引馬祖道一,遞相接引百丈、黃檗、臨濟,都在不同的機緣中當機脫身。道一起先也不免禪坐,被懷讓磨磚引喻驚醒;至於天龍一指俱胝得法,更是風動禪界,千古美談。丹霞燒佛取暖,突出禪宗的反迷信,最不迷信,表現了中國禪風的剛勁磅礡
氣勢。這是祖師禪。

安祥禪也是祖師禪,本著「佛佛唯傳本體,師師密付本心」的精髓,針對時代背景的變異,生活型態在工商業的牽引下變得急驟、緊張,要像從前那樣修行,條件沒有了。因此,
說法風格要隨之改變,況且古時候的作略老了,變成了學問研究的對象,活潑生機斷了,也不能抄襲不變。
安祥禪就是把祖師禪加以稀釋,不要太濃,讓人無法接受,但法的本質絲毫不變,「把部份法的內涵變成外舉,讓人體會正受,因為修行離開正受,就沒有真實的受用,這叫乾慧。」

安祥禪的法門極為簡單:
一、 求心安,無愧於人,無愧於事。
二、 要活在責任義務中。認識緣生可貴,佛法重視緣生法,宇宙的一切都是組織現象,除了組織,沒有單一存在的。既然存在就具有意義,因此人活在世上,無論任何階層、地位、身分,都應該扮演好他的正確角色,發揮生命的光與熱,和光同塵。
三、 要「時時自覺,念念自知,事事心安,秒秒安祥」。要經常保持自覺,安分守己,守著真正的自己,原本的自己「無思也,無為也,寂然不動。」忘掉自己,就會在六塵中迷失,就沒有真受用。
如果連自己想什麼都不知道,就是無明。要保持清醒,念念自知,念念安祥,喜悅是生命的陽光,安祥是幸福的泉源,這樣一來,親和力和同化力會逐次加強,百難不臨。
事事心安,錯誤是煩惱的原因,毀滅是罪惡的結果,要學禪,學正法,必須能做到事事心安。不肯做好人,不肯做正人君子,學佛法絕不會成功。要擺脫煩惱,就不要製造煩惱的
因──錯誤。
保持每一秒鐘都很安祥,安祥的心態,人人容易了解,容易檢測,容易體會。安祥就是空,一念不生,空包含了無限的創造空間,讓生命意義昇華。
這是耕雲居士無限慈悲的法門,將禪濃縮成親切的安祥,卻也含賅了禪的生命,就如王守仁悟道後,提出「陽明」兩字,概括了他的哲學生命一樣,閃耀著心靈的甘霖。

至於如何參透安祥禪呢?
第一、要瞭解生命的屬性,當你了解了自己生命的永恆的屬性時,就找到永恆不變的自己,才是修行,才能保任,不然保任個什麼?
第二、留心參究。留心自他不二,留心進入不二法門,經常把這些問題做思惟的題材。佛是大解脫者,是地球上最大的成就者,為什麼和眾生平等呢?
第三、深信在聖不增,在凡不減的是什麼!一般人懷珠迷邦,頭上安頭,無明厚重中摩尼寶珠不失,要找出來,那是本份,應該盡的責任,不稀奇。

最後,耕雲居士誠懇地說:
「安祥禪的特點是:
昨天怎麼活,今天還是怎麼活;今天怎麼過,明天還是怎麼過,不要改變什麼外在……。安祥禪非常容易、簡單。主要參究的是:一切事、一切理、一切眾生的本源,了解一切事、一切理、一切眾生的源頭,就可以說大事了畢。
參究的要領:制心一處。佛說制心一處,事無不辦。也就是說:把我們的理智和情感統一和集中,讓它形成一個焦點,就會冒出智慧的火花,開放生命的花朵。
佛教的觀與覺是同義字,觀自在就是自覺自在,平常無心可用,用心時,自然會集中成為焦點,而易於有所突破」。
安祥禪的戒條呢?
唯一的戒條是:「不可告人的事斷然不為,不可為的事斷然不想」,簡單明瞭,正氣凜然!

演講就在滂沱的大雨中開始與結束,陣陣的清涼,吹襲著聽眾的心頭。
四十多年來,大陸當局一直拒絕宗教團體的參訪,尤其在佛學院的演講。這次禪學演講已經是劃時代的緒端,如果不是耕雲居士的學養高遠,禪的法脈不會在朦朧的雨景中展佈,
獅吼雷音,願中華大地再開啟禪的無限法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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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、行腳參訪(三)

一九九一年七月廿日,耕雲居士在弟子陪同之下到達石家莊臨濟祖廟,禮佛之後即於露天中搭建的棚子裡,開講「臨濟禪與安祥禪」,聽眾有一百多人,都是聞風而至的老修行,
雖然天氣極端燠熱,又無樹林遮陽,直是大雨淋漓,但大眾均不以為苦。
本次演講計分:法的倫理、禪風與世風合一、修學三階段、安祥禪與念佛法門等四大部份。有關安祥禪是祖師禪的稀釋部份,因前在廣濟寺已詳細闡明過,因此只簡略帶過。
法的倫理部份,耕雲居士在台灣時期很少談及,此次演講即席強調,而且列為第一件大事,含意極為深遠。一方面說明祖師禪,尤其臨濟禪能夠發皇不替,形成「臨濟子孫遍天下」的場面,都是歷代祖師重視法的倫理的結果;反觀目下禪風不振,除了因緣不具,豈不是法的倫理被忽視的結果?大家只徒重視傳承法派,卻少於精進實證實修,歸根究柢是師徒
走向形式化,不能不警惕。

他首先指出南嶽懷讓開悟之後,親侍六祖十五年,這種尊師重道的精神,表現了非常圓滿的法的倫理,也才能奠下精深的造詣,為禪林「師道不立,修法不成」做良好的註腳。
又如臨濟禪師三次問法,三次被棒,後於大愚禪師處得個入處,即刻返回黃檗座下服侍,情同父子。「師徒如父子,甚至師父和徒弟的至情比自己的生身父母還要親,世俗上有父子反目的事,師徒沒有,因為師徒的信仰相同、理念相同、情感投入相同、生活環境相同,師徒等於一個人,哪裡還有矛盾呢?」
每一位禪德傳法的真誠是純一的,沒有功利的欲望,他滿懷希望學法的人都能成就,都能成為法王子,讓他們開悟,悟境都與歷代祖師完全相同,自他不二。六祖全身舍利正顯示功德所積,絕非常識所能解釋,常識如果是真理,就沒有更好的明天。修行需要不斷的淨化,人類的淨化還沒到五分之一,還有更多更好的未來。

臨近的趙縣柏林寺,是趙州從諗(778~897)的道場,與黃檗同輩,傳法比臨濟(787~876)駐世還久,沿襲六祖極平易的作略,接人的方便,多從日常生活上著手,有名的趙州茶、趙州橋,都成為禪宗的公案。
趙州三十七歲就桶底脫落了,一直在外行腳,謙虛地說:三歲孩童說得道理,我就聽他的;七十老翁不懂佛法,我就同他研究,表現了他為法忘軀的願力。

佛法是緣生法,「如果了解緣生的道理,就會珍惜師徒、父子、夫妻、兄弟、朋友……相聚的可貴,這個宇宙浩瀚無涯,個體生命十分渺小,能夠有緣在一起相聚,是多麼難能可貴,應該和諧相處,相互體諒」。
他又強調六祖主張在家修行亦得,不由在寺,所以佛法就在現實的人生中,修行悟道是離不開現實人生的。如果離開血肉的現實人生去找開悟,那是不可能的。所以生活環境是道場,是個大熔爐,修行人要經得起考驗。
因此禪風與世風要合一,純屬這片土地的人們的,在生活境界上是既存在又超越,既出世又淑世,他方面既具象又抽象,因此能開展無垠無涯的創造與發展;而不是一灘理論的湖水,閉塞心靈。
儒家僵化因禪風而開拓理學,文學藝術受科舉的規制,亦因禪風而展布新機,東傳日本而有武士道精神,才有軍人維護軍魂的壯烈。
生命動力是誠,誠是止於至善,所謂不誠無物,「把自己的真理智,選擇一個最正確的目標,然後把自己的真情感投入到真理智,使兩點重合起來成為一個焦點,然後在這個焦點上就會開出智慧的火花,結成生命的花朵。理智加情感就是意志,
意志力就是成功所必須的心力」。

修學安祥禪有三個階段要求:離執禪定、去執禪定及無執禪定。
「認知自己,朝向自己內心發掘的法門,它是生活的宗教,是自內證的自覺宗教。
講保任,要熱氣不斷,如爐煉丹,爐子不能熄火,如雞孵卵,要寸步不離……。在日常生中,只要注意心態,不須添加什麼,出門管帶,不可鬆手」。

最後,有人問安祥禪可以唸佛嗎?可以禪淨雙修嗎?他雖然不否定,但他慈心地示導:
「既然修學了安祥禪,就應該體會到安祥是究竟的,安祥不但是必須的也是足夠的……。修學安祥禪不要違背金剛經,金剛經說:『凡所有相皆是虛妄』,『若見諸相非相,即見如來。』……假如你看一切現象只是現象不是真實,你就看到真理的本來面目――如其本來了」,那不是足夠的嗎?
「但是學禪又要唸佛,就要讀讀金剛經,唸佛就不必用觀想或觀相,用實相唸佛法。實相唸佛只唸佛號,念到念而無念,念,好像沒念,自己也沒有刻意的要念,自己在幹什麼?
一留意,原來是在念佛,這就叫念而不念,不念而念,進而打成一片,心相一如,體用不二。什麼叫不二?體空,用空,用而不住名之為空,到此就是大成就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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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註:先師九一年即受中國佛教協會邀請至北京參訪兩次,意義重大。若非先師禪德深閎,法的現量感人,也不可能有這種盛會,這是法界大事。
第一次僅做座談會,第二次北京之行,即可在法源寺及臨濟祖庭做公開演講,聽眾均是聞風而至的信眾,也沒有媒體傳播廣告,有此勝緣,足以證明禪在中國文化中佔有最特殊的
瑰寶地位,也證明禪的法脈滋長不息,只待機緣成熟,自能大放光彩。
而不肖弟子們猶難承當弘法大責,愧對師恩,致使先師為法捐軀,卻罕有成器棟樑,真羞愧也。
僅略記鴻爪,以示警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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